窗外鸟鸣

窗外鸟鸣

2022年5月17日 作者 superdingdinggou

  居住在高坪的日子,听到了一种久违的鸟叫,无论清早还是傍晚,都有鸟叫。站在阳台上,凝神间,远山那浓密的树丛中,猛然地,奏起一串打击乐一样的天籁妙音:布谷,布谷!米贵了,米贵了!哇、哇、哇,唧唧,唧唧,叽喳,叽喳……

  啊!想不到这树间竟藏着一支混合乐队,尽情抹出一串串发烧的音符;仿佛是一张躲闪不开的网,律动着古筝、二胡、笛子、扬琴、铜管的颤音。这是未经彩排的天籁。那一刻,我只恨自己没有一对“渊博”的耳朵,听不懂鸟语,也辨不出哪叫声属于哪一种鸟。我知道,鸟鸣也是音乐,每一只鸟都在诵诗,两言、三言、四言、五言乃至杂言的诗,都有。这样纯粹的声音,这样仿佛溅着绿魂的声音!它朴素的本质,让我瞬间感到一种生活的快意与灵魂的悸动。

  其实,对于生长在小城的我们来说,鸟鸣并不陌生。群山葱茏,溪水潺潺,每一个角落都是鸟鸣的欢快乐池。日照春山,不知名的雀,穿着细黑的高筒靴子,站立在枝头的浓荫中,张开两片镶着黄边的长嘴唇,一声婉转的短音,便从紫红的喉头飘散而出,唧唧,唧唧,叽喳,叽喳。仿佛是勤劳的钟声,鞭策沉睡的山村,叫乡村迈开脚步,奔向春耕的繁忙,胖嘟嘟的麻雀,从一个房头跃到另一个房头,我们称为“瓦雀”,爬过墙,掏过它的窝。还在簸箕下撒几颗石头,撒几颗谷子,用一根棍支起簸箕,诱捕它。把它炸成干巴,吃了。一时间,大家吃瓦雀成风,几亿只瓦雀被当成四害,顷刻而亡。后面就见不到瓦雀了!更听不鸟鸣的叫声了。后来,其它鸟也抓来同样吃。鸟被赶尽杀绝了。一串串的雀放在了烤摊上……特别是三年困难时期除四害,鸟被归为害鸟,大部分都被扑杀。国内有数亿只鸟停止了鸣叫。那也是一些“无辜的鸟”啊,它们却因为“人有病”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

  我曾看过一部关于鸟类的动画片《鹞》,导演用极细腻的笔触书写了一小鸟的成长史。在鸟类作为主体的影片中,大地,山坡,海洋,沙滩,水草,一切返璞归真,美不胜收的画面和鸟们的嘎嘎鸣叫让我激动不已。那一刻,时间仿佛停滞了,而灵魂却在缓慢的节奏中翩翩起舞。

  久违的我们终于在恩施高坪听见了百鸟争鸣,鸟鸣空山是一种悠远明丽,布谷催耕是一种执着焦灼,麻雀呢喃是一种欢快亲和,在这些鸟鸣的熏染中,我多少有些多愁善感起来。我常常困在《边城》“天已快夜,别的雀子似乎都休息了,只有杜鹃叫个不息”的薄薄凄凉中,为孤坐在门前石头上的翠翠伤心难过,也为李易安醉酒后“争渡,争渡,惊起一滩鸥鹭”而陡生一丝恼怒,更为独行蜀道之上“但见悲鸟号古木,雄飞雌从绕林间”,夜闻子规啼月的孤旅而担心凄恻。鸟们会知道这一切吗?它们自有它们的生活,它们原本就不想干扰和侵入我们人类的世界,正如不想人类去干扰它们一样。日出,鸟儿离巢觅食,人们出门而作;夜晚,鸟儿归巢宿眠,我们也挂锄歇脚。啊——这样多好,可惜是一个梦。

  一只斑鸠飞来对面的瓦顶上,脖子上还系着花围巾,凝神片刻,左顾右盼,之后便撑出小巧玲珑的红喙,撒野般用短促而嘹亮的歌喉,清唱了起来——咕咕嘟嘟!那声调仿佛是时光的指针,穿透缥缈的空气,呼唤同伴。

  接着,来了一只白毛乌鸦,哇哇乱唱。又飞来只金丝雀,不知叫些什么,喳喳喳,朵喔。把缠绵悱恻、山重水复的音乐雨,散乱地、急骤地撒泼开来,颇有钱塘春潮的气势!正是这一声声的鸟鸣,让蛰伏了一冬的我们的心中,铺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烂漫的山花。找到从前!

  陶渊明在他的《归去来辞》写道:“归去来兮,田园将芜胡不归?”在现代人耳边失落的鸟鸣,更像是田园意境的一种隐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