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会桥——廊桥遗梦

　　乡会桥，在建水西庄，在西庄区公所旁，是一座幽深古朴的廊桥，架在卢江河上。

　　乡会桥旁的区公所，可能存在很久了，应该早于建桥，我考虑，可能是旧时代乡试、会试的场所。因为所内有很大的庭堂，可容几百人入试。后经考证，旧时代的科举，西庄的乡试、会试均在桥畔的公所挂名初试，后成为西庄区人民政府所在地。

　　乡会桥铭刻在心头，还是在孩童时代，我母亲的祖籍是西庄，而我父亲就在乡会桥旁的区公所任区长。

　　我们是枕着乡会桥长大的，乡会桥有三个桥洞，都是清一色的条石起拱。拱高约７米，全桥长８０米，两端有隐桥，长约２５米，与桥成Ｓ形，主要是为了避开区公所的高大建筑，桥面建有阁楼３个，全部覆盖桥面，人从楼阁下穿过，像穿过长廊。有楼梯通上面的阁，叫文心阁，阁与桥面等宽，约７米，楼阁危危，檐牙犬错，气象万千，与青石桥一体，更显巍峨。

　　儿时觉得乡会桥很诡异，每每过桥，觉得楼宇上总有什么怪兽要扑下来撕咬，都是快跑着通过那个黑黝黝的廊洞，这座廊桥的屋檐上，精美的雕饰已经暗淡，瓦上长些野草，有些瓦片已经脱落。北桥洞的石缝间，长出了一颗番石榴，无言的陪着古桥，细数泸江的烟波。

　　我和二妹常到乡会桥洞下去玩水，去摘桥洞石缝中长出的番石榴，河水真清啊！河中净是软软的河沙，水一波一波的涌来，在河中戏水，何等快活。去摘的番石榴是皮黄心红的，很甜，为构高处的番石榴，还被老蜂蜇了一口，跑去区公所叫厨娘拿盐消毒……

　　区公所很大，有戏台，有大厅堂。在大厅堂中有一面大镜子，可以照遍全身，我们常在大镜子面前搔首弄姿，疯跑嬉闹，戏台前，有两棵高高的枇杷树，枇杷很甜，我们这些小孩得到过许多。

　　区公所的天井旁，是我们家的宿舍，只有一间。我父亲带着我住在那里。被窝是温暖的。早起时，父亲早就上班去了，我是听着树上叽叽喳喳叫的鸟儿醒来的，没有玩伴，便独自一人走到乡会桥的河堤上，一躲两躲，摘那些蓝色的＂打破碗花花＂。有一次，我在冒烟的垃圾堆中捡起一颗真枪的子弹，真险啊！那颗未击发的手枪子弹竟然是在燃烧了的纸屑中捡起的……被父亲没收了，还被骂了一顿。

　　上幼儿园小班是在城里，父亲每天天不亮骑一辆黑色的单车，载着我过乡会桥，走铁路的小道送着我去上学！我紧揪着父亲的衣服不放，让单车在路上弯来拐去，单车夹伤了我的脚，左脚怀上留下一个伤口……

　　７－８岁时，我和二妹自己买火车票坐一站地，到乡会桥站下车去看父亲。回城时，为省２毛钱，背着大人手牵手，沿火车铁路走回临安城。路上没有行人，只有两个小女孩，一边翻着铁路旁的番石榴，一边踩着枕木，唱着：＂打倒邓小平！打倒刘少奇……＂的儿歌，数着枕木，从乡会桥走到城内。

　　老爱往乡会桥跑，一会儿是父亲叫人拿牛车拉着我们从城内走到区公所，一会儿是自己坐火车来的。乡会桥旁是一望无际的稻田，不和任何村子接壤，田与田之间，有排水灌溉的小沟，一米宽的水沟里常年淌着清冽的水，沟边有细软的沙子，只要沙子上有孔洞，孔洞下必藏有一个褐色的小蚌，手一抠，便出泥，它是活的！纽扣般大小……沟边的田埂上有拳头大小的洞，那洞里住有螃蟹，手伸进洞内，可掏出螃蟹，只要手法得当，那螃蟹的钳子夹不到你。我和二妹的游戏，就是玩，抠小蚌，抠螃蟹……

　　有一天，水沟里的水忽然浅了，我和二妹拿来脸盆，用泥将小沟的两旁堵住，
戽光沟内的水，捉到小半盆鲫鱼，还有几条江鰍，还被江鳅蜇伤了手……但很有成就感！觉得半盆鱼受到了大人的表扬，这是小时候唯一的一次捉鱼。

　　在乡会桥的日子有大人呵护着我，那是父亲的部下，他的一个部下，我叫叔叔。时常领着我去走村串户，那些老百姓会拿出丰盛的饭菜来招待我们。我吃过最香的韭菜炒鸭蛋。后来，我长大了，成了学区校长，而那个叔叔，则成了教育局的门卫，很卑微的倒过来恭维我，很是心酸……

　　我在区公所内，学会了许多的东西，看过了城外的风景，也许是乡试、会试场所的文风熏染了我，日后我在文字上大有长进，走到了外面的世界。

　　建水的确是文献名邦，仅明清曾走出１１０名进士，１２７３名举人，１３名翰林，５４名解元……明清时期，临安的民居建筑和人文精神都达到顶峰。遥想当年，到临安府参加考试的试子们，途径乡会桥，会有怎样的情景？登斯楼，参文星，祈上天庇佑独占鳌头，登高远望，立誓衣锦还乡，东眺临安城，愿金榜题名，希望家乡，指点江山，豪情万丈。

　　碧玉般的良田，青葱的林木，潺潺的泸江水，伴着厚重钟声的廊桥，流淌千年。

　　心中的乡会桥，儿时的乡会桥，是那般的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