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老屋
我们的老屋在临安,踏上马市街的青青石板,百步之后是我们的老家。一条狭巷,两个天井,一口井,一颗葡萄树,将老屋分成两个部分。前面的老屋是明清建筑,已经有四五百年的历史了,青砖碧瓦上长着许多的瓦楞草,小时候我们常爬上屋檐去背书和晾晒被褥。后院是两层的小木楼,至今已有五十来年的光景,里面曾有三四家住户。
院子原来是某公司的食堂,曾经人声鼎沸和喧嚣,后食堂消失了。住户搬来了走,走来了搬,最后留守的只剩我们一家了。老屋沧桑了,凋零了,无人住了,只存放家具,但我们还是常去走走。
空荡荡的院落,满地杂草,遍地落叶,残瓦掉落在地,碎成一地。
空荡的瓦房,冰冷的床沿,连墙上的青砖都被寂寞僵硬,斑驳的墙上有种种印记,散发淡淡霉味,青色、枯黄、然后是更深的一种颜色,那样的深邃,连眼眸都被渲染成黑色。以往的一切慢慢的被唤醒,跨过门槛,正午的穿堂风柔柔的,湿湿的,闭眼梦到从前家人围炉夜话的温暖。我习惯的望向那一株父亲亲手种植的葡萄树,三十多岁了,葡萄叶依然葳蕤的张开,舞动它多姿的身影。
想起父亲曾在葡萄树下搬一把椅子,戴着老花镜阅读报纸的背影。想起一条大花狗躺在他的身边,抬头守望着父母亲揣好的香肠。想起弟妹们在院中欢跑戏闹……一切都远去了,眼下,独自一人以同样的姿势背靠墙,仰望天空,满院的葡萄尽落眼底。葡萄果实累累,但手植葡萄的人已咫尺天涯,定格在墙上,那么遥远,成为一种难以磨灭的心痛或者说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空落。
走到父亲故意抬高井栏的水井旁,井水还是那样的清冽和甘甜,那是我曾经和他并坐的地方,井栏依旧那么干净,井栏上的铁井盖,厨房的破窗户,依然那样的沉默,天空仿佛定格在那天,清朗且高,而现在只剩我一个人的世界……
走在回来的路上,又一次停留在老家的门洞下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试图记住老家的全部,伸出手,关上木门,关住乡愁,关住一个又一个的梦境。